結束或是開始，都會疼痛
看著雜亂無章的房間，
書本隨意擺放在地板、
桌面與床上，
衣服穿過與沒穿過的，
一件一件混亂堆積，
更別說木板上滿地的髮絲，
她真的受夠了。
她拖著大病初癒的身體，
環看四周，
不懂自己怎能夠放任自己到這種地步，
這是怎麼回事？
她捫心自問。
一如她一直漠視與他的情感般，
讓自己也變成一間雜亂的空屋，
她是個睜眼瞎子，
看不見就是假裝很好，
畏縮的心房連自己都沒有立足之地了。
當一隻蚊子飛過眼前，
她開始動作。
她起身，
隨手將髮絲結成一個髻，
輕輕夾住，
「很好。」
她看著鏡子，
看著是否遺露一絲頭髮沒有撫順。
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大垃圾袋，
先掃過一遍桌面，
把那些看了醫生卻沒有吃的藥包全都掃進袋裏，
胃藥、腸藥、感冒藥、止痛藥、四物丸與中藥粉……
這些折騰的慢性病，是她縱容使得的。
才明白不管再多的藥物，
心痛仍是個無藥可醫的不治之症。
她把還未看完的書、根本還沒動的書、已經看完的書，
分成三堆，然後塞進小小的書架裏。
把未看的書放在最外面，數了數，
加上前天去書展買回來的書，她還欠自己十本書。
應該找時間看一看了，她說。
曾經熱衷閱讀，卻不知怎麼搞的，
有些事情就停頓在某一天，像是壞掉的紅綠燈，永遠的紅燈。
那些書本都積了厚厚的灰塵，而她還感嘆自己的時間太少，
是把時間浪費在虐待自己的身上吧，不斷的熬夜，
讓體力無法負荷，就是硬要把自己累垮，
才甘願回到床上，也讓自己無視一屋的雜亂，反映她的生活。
新買的兩件褲子還放在紙袋裏，掛在窗口的吊環上，
她還記得那時買下時的心情，想像自己打扮得開開心心的模樣，
掏出錢的豪氣……搖搖頭，決定明天管他是不是好天氣，
一定要穿著那件迷你短褲，配上合身略緊的上衣，
就算明天是寒流發威的第一天，她也不管。
誰叫她已經錯過了兩天好日子的假期了，容不得自己繼續浪費。
她不想再浪費任何的時間。
她不想再浪費任何的時間，而又有人可以告訴她，她與他是不是浪費時間呢？
她把所有的衣物都翻出來，一件一件地整理，已經穿過的，
扭曲像是洗過沒攤開的抹布，還帶有淡淡的汗味，
丟進待洗的衣桶裏；乾淨的衣服，就一格一格分類，
高領、背心、裙子、褲子……仔細折好，擺進衣櫃裏。
她在這樣反覆又沉穩的動作裏，把自己的情緒也分門別類般，
折好擺到了正常的位置裏，她甚至挖出了三個星期穿過的衣服，
原來被塞進床邊的角落裏，「難怪我一直找不到這件衣服。」
她好氣又好笑的說，而他們之間的感動是不是也被塞進了哪個角落，失了縱。
她把屋子裏打掃的煥然一新，有種滿足的成就感。
她照照鏡子，才發現是什麼影響到她容許自己的眉毛像兩隻橫行的毛毛蟲，
多久沒注意到自己了？
她這時候才深深感受到她對自己的不愛惜。
她讓自己荒廢像個垃圾場一樣，就差沒發臭、生蟲，
先從身體裏面蛀空，又能要求哪個人來珍惜，自己都不能先做到了。
她輕輕拿著修眉夾，一根一根地拔去超出邊緣的眉毛，太久沒受到刺激的皮膚，
拔起的瞬間有微微的痛，不要緊的，她說。
她知道，要捨去什麼之前，都免不了會有一點疼痛，
做結束，
也是開始。
鏡裏上揚的嘴角，
很俐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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