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寬容、快樂與積極滋養孩子
文/廖輝英
我的一子一女,都是在我的期盼下誕生的。
根據長久的觀察,一個個性穩定、堅毅、具有基本能力,而又開朗有活力的母親,在孩子成長過程裡所發揮的正面功能,遠超過任何其他的因素;這個優勢,甚至可以彌補家庭中其他不良因素。
我是個靠創意謀生的人,雖不致多愁善感,情感纖細殆無疑義;所幸我性格中另具有「大」和灑脫的規格,也就是很少鑽牛角尖、不愛囉嗦、沒有侵略性,也不太自憐。自孩子出生之後,我謹記一些不幸家庭的殷鑑,要求自己更有耐性、不遷怒、在帶孩子時不能讓壞情緒跟著。
這些事現在說起來似乎輕而易舉,其實是花了很大的修為才勉而為之的。
小孩出生至今的這二十幾年,我一直很忙,但他們幼小時,我每晚親自給他們講床邊故事,陪他們入睡,最高紀錄曾經一晚講六十餘則故事,而且還常應聽眾要求,講些以他們為主角、自編自導的故事,大受歡迎。
孩子學齡期間,我一年出版三至四本新書,但仍維持接送、看功課、當玩伴、每晚和他們聊天的例行母職。
這些事情,我做得很開心,因為,從他們滿足的笑臉中,我發現快樂而不常缺席的母親,是他們穩定開心的最大因素。
有些人或許會說:你從事自由業,時間當然充裕而自由。
我想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不過,身為一個稿量如此大的暢銷作家,我一天的伏案時數常在七到十個小時之間,精神壓力之大,並不遜於上班族。
我只是做了調整和抉擇罷了。
那幾年,我完全不上電視、極少演講、不應酬、不外出,連和朋友喝咖啡都省略了,我想這就是權衡之後,必須付出的代價。
我改在孩子上學時和入睡後的夜間工作;並且和先生有了共識,簡化家事,一切以孩子和我的工作為主。
小孩成長過程中每一件事都牽動父母的心弦,他們的嘗試、犯錯,無一不叫父母一驚。
老實說,有時要不生氣、不驚惶、不傷心或不抓狂真的很難。
但我告訴自己:如果不讓孩子有犯錯的權利,他們如何從中找到自己的路?
這十多年來,孩子們受過傷害、挫敗、屈辱,有些是意想不到,有些則事先就已看出。
當他們垂頭喪氣地回家,我會檢視他們的傷口,擁抱他們,算是療傷止痛;有時則會半開玩笑地嘲笑他們的狼狽和笨拙,在他們的薄怒中,點撥他們一下。
幾年下來,我們母子、母女間都有了共識:那就是他們可以犯錯,我不會在他們於外頭受了傷、得了教訓後,回家再處罰他們一次;但,我不喜歡他們同樣的錯犯兩次,那往往必須付出一點點小代價,像是一兩天不能進玩具間之類的處罰。
我是個尺度寬鬆的母親,但一定會有尺度;我有脾氣,但情緒還算穩定,有幾次錯罵孩子,遇到這種情況,他們從前會生氣頂嘴,後來學會好好講理、申訴,因為後者效果好、平反容易,媽媽還會道歉。
如果是前者,比較起來,頂嘴的罪會暫時掩蓋受冤枉的無辜而被多罵幾句。
我熟知孩子們的同學、師長,誰追誰、誰今天又怎麼了,我幾乎全知道。
他們青澀的戀情、小小的失戀我也知曉,我是一個肯傾聽、絕對不向他父親轉述、又能隨時隨地給建議、當哭訴肩膀的人。
我是媽媽,也是絕不背叛的死忠好友。
雖然保持一點適當距離,我一直和他們同行--孩子們知道,所以覺得安心。
如今,老大已大學四年級,老二也上了高二,兩個孩子對媽媽的印象,可以用今年我生日時他們寫的卡片中的一兩句話做代表,女兒說:「每天一進門,就看到在廚房裡忙著的母親,用中氣十足的快樂嗓音歡迎我:『回來啦,今天好嗎?』即使在學校一肚子不快樂,一聽到這樣快樂的聲音,也會快樂一些。』兒子拙於言詞,粗枝大葉,但居然也會說:「我很少看到有人像媽媽這樣少發脾氣,工作起來又專心又有毅力的人。」和我平起平坐、常常吐我槽的兩個孩子,有沒有必要拍我馬屁姑且不去追究,至少聽到這樣的諂媚之詞也很高興,覺得這些年和他們一路一起走來,雖然辛苦,也是趣味盎然。
我當然知道,他們絕對不可能成為如我所期待的人;我也知道,今後,長大和即將長大的他們,必須獨力展翅飛向自己的航程,他們仍會跌倒,或許也可能受傷,但身為母親,不都是在明知孩子可能受挫的時候,仍然含笑祝福他們展翅高飛--至少,當我和他們同行的那一段,我用寬容、快樂與積極滋養了他們;這些應該足夠充當他們高飛的燃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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